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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逸敏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你怎么来了?”
苏黎世一别,快一年没见了,许峤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刚从瑞士回来。你们怎么搬到这来了。”许峤漫不经心走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老旧的筒子楼,台阶上水泥剥落,露出了红褐色的砖头。
这地方估计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吧。
“学校挺好的,什么都方便。你看,梧桐树后面那栋白色大楼,就是向海就读的人工智能学院。”
逸敏眼里神采奕奕,脸色也比先前红润。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逸敏望了望向海,抿嘴浅笑:“特别不错。”
向海邀请许峤上去坐坐。
“不了。我回来处理点公司的事,一会还得去瑞士。”
逸敏心一提:“他怎么了?是不是又进医院了?”
许峤看她紧张地站姿都僵硬,笑道:“爸爸没事。不过人老了,身体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他敛了色,看着逸敏的眼睛,问道,“还生他的气吗?”
逸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生不生气有什么用?他也不会改。”
许峤哑然失笑。
这父女俩倔强顽固的样子真是如出一辙。
送走许峤,逸敏有点坐立不安。
向海给她沏了杯宁神茶:“这么担心他,为什么不跟许乔去看看他?”
逸敏捧着茶,沮丧垂头:“快一年了,他都没联系过我,肯定还在生气,我去了又惹他不开心。”
向海默然片刻,给她添了一点热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许峤会忽然来找我们?从前许峤可是听话的很,连短信都不给你发。”
逸敏抬头,惊异地看着他。
向海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但逸敏知道他的意思是许漱石终归心软了。
逸敏鼻头一酸。
许漱石这个自以为是的倔老头,连给自己女儿的台阶都要藏的这么隐蔽。
逸敏一直认为做儿女的在父母面前主动背锅服软,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她愿意做那个迈出第一步的人,可是
如果他还放不下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还不肯接纳向海,那无论多努力,最终父女关系还是会回到冰点。
过几天,她就要和向海领证。
不知道许漱石知道了作何反应,会不会再打她一巴掌。
夜里逸敏睁眼难免,向海在后面紧紧抱着她,即便睡着了也不撒手,贴在逸敏耳边迷迷糊糊说:“别离开我。”
这个傻子,明明清楚许漱石积怨难消,明明害怕许漱石会拆散他们,却还鼓励她去低头和好。
“不会的,”她往他怀里贴,“永远不会。”
圣莫里茨的秋天来得特别早,疗养院无人洒扫,枯草枯叶乱糟糟地铺了一地。许漱石没在起居室火炉边,许峤找了一圈,路过逸敏住过的房间,发现房门开着。
敲门而入,许漱石正呆呆地坐在书桌边。
“爸爸,”许峤拿了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您怎么在这?”
许漱石满脸褶皱的脸悠悠转过来,长了老年斑的手在柚木桌上轻轻划过。
“这张桌子,姗姗用了十年,只在这个位置有一点痕迹。”许漱石嗓音悲凉,望望一旁松软的天鹅绒床,“床也是。睡在一个位置,窄窄的那么一小块。”
“爸爸,”许峤蹲下去,“别这样。”
许漱石痛道:“在我身边,她就那么痛苦吗?包,鞋子,珠宝,女孩子喜欢的我都满足她,为什么她要过得像个修女?连睡觉蜷缩起来,一动不动,像我在虐待她。”
名牌包,限量款,纪念款,每一季新品,放了满满四间套房,她竟然连包装都没拆,就那么放在柜子里。
一个女孩子,得心灰意冷到什么地步,才会连包和珠宝都不感兴趣?
“你告诉我,姗姗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过父亲?她心里只认苏时雨?”
许漱石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打击,被亲生女儿嫌弃到这种地步。
“不,爸爸,她在乎你,把你当父亲。”许峤安慰他,“只不过苏时雨把她带大,确实疼爱她,换谁也割舍不下。”
许漱石以一种老无所依的悲凉语调问:“她恨我对不对?”
“怎么会恨你?她要是恨你,您在icu的时候,就不会天天不眠不休照顾你。您不知道,康复医生下手重,她怕您疼,自己学手法,亲自给您做康复,每天三次,每次一个多小时,她还不到110斤啊!”
许漱石微张着嘴:“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苏黎世大学医院icu的医生护士都可以作证。爸爸,她不是不爱您,她只是不想被困在过去,她只是矢志不渝地想和贺向海度过余生。”
“贺向海!”许漱石受了内伤般喃喃道,“她为了贺向海和我翻脸,她宁可要一个外人也不要我。”
许峤看着像小孩子一样的许漱石,叹了口气:“爸爸,逸敏早就打算和向海结婚,可是您这样僵着,她们不敢结。”
许漱石来了气:“不敢?他都敢拐走我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敢的?”
许峤哭笑不得,掏出手机:“您看,这是和贺向海在一起的逸敏。她笑得多开心。她是真的喜欢他。”
许漱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过了一秒,把手机抢过来:“她怎么穿成这样?这在哪儿?”
“他们住的地方。”
“贺向海想干嘛?虐待我女儿吗?这是我许漱石女儿住的地方吗?竟然还用吊扇,贫民窟吗?”
许漱石骂骂咧咧。
“贺向海的钱都拿去搞科研了。她们没有钱了。”
许漱石怒不可遏:“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不给她钱?”
许峤忙不迭背锅:“是是是,我错了。”
许漱石猛然想起:“她不是有钱吗?我不是老早就给她钱了吗?”
快十个亿,够她在嘉西买一百套高档住宅。
“没了。她一分钱都没了。”
“没了?”许漱石尖声,“她干什么去了?花这么多钱?”
许峤叹了口气:“橙郡家园。您给逸敏所有的钱还有她卖书所得的版税,全部投在了橙郡家园重启和业主赔偿上,她账上只剩下不到一百块。”
这下把许漱石完全震住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想替您弥补,想让您可以光明正大回国。”
为了把橙郡家园做烂尾,许漱石威逼利诱,迫使开发商卷款潜逃,当年就有人检举揭发,说幕后主使是许漱石,为了掩盖真相,他用重金抱了一条大腿。
那条大腿最后成了一只大老虎,被中央给打了。
只要橙郡家园还烂尾,就会有人拿它作文章,就还会牵扯出他来。
所以这些年,说是在国外疗养,其实是他不敢轻易回国。
目无王法一辈子,临了却要女儿舍弃所有钱财替他兜作恶的底。
许漱石一时不知悲伤更多还是欢喜更多。
许峤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一沓盖了红章的文件复印件:“和橙郡家园有关的事,已经全部了结了。”
那个大老虎执行了死刑,愤愤不平扬言要开发商全家性命的业主获得了超过他诉求几倍的赔偿,现在安居乐业。
许漱石的罪孽减轻了,他可以回去,回到那座长眠着挚爱的城市。
许漱石仰天长笑,笑得整个人颤抖:“我怎么会生出这么笨这么傻的女儿?”
笑着,笑着,忽然就止不住老泪纵横,“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儿?!”
从前他不喜欢逸敏优柔寡断,觉得是说话温温吞吞的苏时雨把她教成了一个懦弱的“废物”,他恨透了苏时雨,恨他夺走女儿,更恨他养着逸敏是因为心里惦记着溪岱恩。
现在,埋在心里的气忽然一下子都消失了,他甚至有点感激苏时雨,感谢他把逸敏养得善良温柔又有原则。
许漱石捧着溪岱恩模糊的相片,艰难地站起来:“小溪,我们回家!”
向海和逸敏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领了证。
他们起得很早,第一个办理,出来的时候,朝阳正浓。
领完,他们没有像其他小情侣一样喜形于色,默契地在门口包子铺前停住,进去吃了两笼酱肉小笼包,打车回到嘉大,各自工作了一天,傍晚时分见了面,才一起给唐盼盼,童老师和家里发了喜讯。
当晚,唐盼盼约了nora和几个好友,带了两瓶香槟,在嘉大西园巨大的草坪上开酒庆祝。
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吉他弹唱。
一群人在年轻人热烈的氛围里聊到月上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