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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走两步,郭尚北就调整了一下姿势,大概是身高差距太大,腰弯得太低,不太好走路,就稍稍站直了一点,把头从原野的肩上挪到了她的头上。

原野被他闷在胸前,什么都看不到了,心里却还在继续为他担忧:他……他被吓坏了吧?不然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说出让他躲躲,这么弱势的话……

这么想着,原野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到郭尚北的背后,就像在哄孩子入睡的母亲那样轻轻地拍着。

感受的后背上轻柔且带着节奏的触感,郭尚北先是一愣,随后他像是怕得不能自已似的,把原野抱得更紧了。他多想放慢脚步,让这个拥抱的时间更长一点,可他又不舍得,就算再想跟她亲近,也不能再利用她的社恐症了——这太卑劣了。

而原野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真心实意的关切,也令他感到无比地自惭形秽。自从她认定他是朋友之后,就彻底对他卸下了心防,再也没有怀疑过他动机不纯。要知道,从前他得多小心翼翼才能哄住她,而她又有多警觉,郭尚北可都记忆犹新呢!要不是被原野当场拆穿的教训太惨痛,他后来也不会做出以心换心的决定,还形成了把原野当成树洞的习惯。

可他现在,仗着自己知道的信息越来越多,也仗着原野对他越来越纵容,一计连着一计。他的借口相当地冠冕堂皇:帮原野克服社恐。其实呢,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谋福利,他未必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他似乎总是这样,从来不肯一码归一码,一个行为,总要有双重或多重的目的。他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带着纯粹的目的去做一件事,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从来就没有过。

这一次,对谁都能心安理得用计的郭尚北,他的良心真的痛了。原野是他想要温柔以待,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啊!他怎么能在这里像个猎人一样围追堵截呢?

关于恐血的一切情绪和动作,都是假的,唯有一刻是真实的——当他更用力地抱紧原野时,心里那阵不能自已的恐慌,是真的。原野的回抱,是多么地令他欣喜若狂啊!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原野回抱的是一个恐血的郭尚北,但真正的郭尚北完全不恐血。

如果他用持续的计谋赢得了原野的心,那原野的心到底是交付给了谁呢?大概会是原野依据他的表演虚构出来的一个人吧!反正不会是真实的郭尚北,真实的郭尚北,他还从来没让原野见过,又怎么可能得到她的喜欢呢?

郭尚北的心中一片凌乱,眼睛和脚步却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敏捷地引领者原野左避右闪,就像一对亲密爱人在跳一段轻快的华尔兹,引得买菜还有卖菜的大爷大妈们纷纷侧目。无论他们怎么看他自己,他都毫不在意。只是当他偶尔瞥见有人落在原野背上的目光里带着不赞同时,他就会恶狠狠地瞪别人一眼,然后挑衅般地轻吻原野的头顶的发丝,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我的女人,乐意怎么宠就怎么宠!

过了入口区之后,他带着原野继续往前穿梭了一段,来到了人流量最小的中段偏尾端。

到达安全地带后,郭尚北也基本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决定把所有的问题都暂时放一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陪着原野度过一段愉快的早市时光,这段奇妙的穿梭之旅更让他下定了决心,纵使外面的世界再嘈杂,他也要为原野守护一路的清净。

站定之后,郭尚北用轻快的语调对原野说:“原野,谢谢你,现在好了。”紧接着,他缓缓放开了手,还不忘提醒原野:“站稳了?我放开咯。”

原野后知后觉地红着脸“嗯”了一声,像触电似的退后了两步,却差点碰到了在她身后,背对着她正和卖家讨价还价的人身上。

郭尚北反手一捞,又把原野捞回了怀里,他低头提醒原野小心,却不小心看到她的额头中央有个扣子印,于是呵呵一声笑了,心想,都印上我的印记了,这辈子就不可能放开你了。

原野轻轻推开他,不解地问他:“你笑什么?”

郭尚北没有回答她,而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原野当然不肯,当下就要挣开,郭尚北却蛮横地握得更紧了,还把两人相握的手举到了原野眼前:“免得你再撞到人,也免得我走丢。”

他们就在路中间,路过的人开始朝他们这边张望,原野感受到注目礼的压力,又羞,又恼,又紧张。她挣扎得更加用力了,还有另一只手也过来帮忙了。看着她写满了焦虑、抗拒和为难,汗珠越冒越多的小脸,郭尚北一阵心疼,又一阵心伤。他不禁沉痛地问了一句:“原野,你还是那么抗拒我吗?”

刚一问完,郭尚北就后悔了,才刚决定要陪她度过一段愉快的早市时光,让她这么为难,还有什么愉快可言呢?没等原野回答,他就主动松开了手,把购物袋伸了过去,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柔声说道:“那咱们一人退一步,你抓着购物袋,跟我跟紧一点,好吗?”

原野的手得到了解放,可她竟一点没感到自由和轻松,只觉得一阵失落和不安,手上空荡荡,心里也空荡荡。

又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不自觉地向着郭尚北靠近了一步。接着,她偷偷地看了郭尚北一眼,他的视线还放在购物袋上,正等着她伸出手,他神情那么轻松,那么温柔,充满了关切,就好像刚刚她听到的那句沉痛质问是幻听一样。

郭尚北见原野迟迟没有拉住购物袋,便抬起头,想再提醒她一次,原野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把头低得更深了。她莫名地就是不想去看,也不想理会那个购物袋。自然而然地,她的视线落在了郭尚北的另一只手上。

原野感觉自己真的是太矛盾,太摇摆了。早上才下定决心不要牵手,不拥抱,才多久,牵也牵了,抱也抱了。索性刚刚那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可现在呢?明明挣脱的时候那么想挣脱,真的被放开了,又……又……

虽然感觉很丢人,但原野没法再自欺欺人了,她甚至开始觉得那个购物袋异常碍眼,如果……如果没带它出来就好了。

对,我就是后悔了,原野羞愧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意。才刚一承认,她的思路就不受控制地开始考虑可行性了:如果她现在主动牵上去……就是不知道,他会同意吗?万一他躲开了……就算他不躲开,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很不可理喻?万一他追问她反悔的原因呢?要怎么回答……

原野的头埋得太低了,郭尚北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表情,他的心有点慌,原野不会是生他的气了吧?连购物袋也不愿意牵了吗?

“原野?”郭尚北试探性地轻轻唤了一声。

原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思考着怎样才能既重新握回那只手,又不至于太丢人呢!

她已经不愿意搭理我了吗?郭尚北的心被深深的悔意刺得隐隐作痛,如果时光能倒流回两分钟前,他一定不会再勉强她了。明知她是个慢热的人,为什么不能多一点耐心呢?

郭尚北弯下了腰,歪着脑袋,试图找个合适的角度,仔细看看原野的表情后,再做打算。他试了好几次,差不多都要放弃了,才终于发现,原野的视线落在了他的空手上。

郭尚北心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不会是后悔了吧?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郭尚北就摇了摇头,他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于是又确认了好几遍,原野真的是在盯着他的空手看!而且还那么入迷……

可他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郭尚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把那只手往身侧移了一点,原野的视线真的跟上去了!他又往后移了一点,原野的上半身都追着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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